如何足不出户实现环球旅行？

旅行，是当下人人都多少有点耿耿于怀的话题。今年春天，越发严格的疫情封锁，已经让出门压马路都成了奢侈，更遑论国际旅行。那么那些原本将工作依托于旅行的艺术家们，在封锁之中该怎么办？

长住西班牙的杨潇(@inhiu)，是一名中国摄影师、设计师。2020年之前，她在世界各地旅行，探访衰败的纪念碑、退出时代舞台的粗野主义建筑等宏大壮观却日渐倾颓的废弃之地，并用夜间光绘的摄影方式记录下它们的影像。但疫情限制，让这些物理层面的旅行和拍摄变得困难。

于是，关在家里的她，成了一名泡在Google Maps的世界里收集环岛雕塑的“虚拟摄影师”。📸️

😛🎸🖌️上图：全部位于法国

👩‍🚀📎⛄️中图：全部位于西班牙

💓🍬⌚️下图：分别位于葡萄牙、法国、葡萄牙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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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1

被忽视

又被凝视的环岛雕塑

事实上，畅游Google Maps，是杨潇疫情以前就有的爱好。某次前往西班牙小城Ávila旅行之前，她像往常一样在Google Maps上提前勘探拍摄地，却被这座城市密密麻麻的环岛，和每个环岛内样式各异的雕塑所吸引。

Ávila的环岛雕塑们

当被问及环岛雕塑与其他令她着迷的事物有什么共同点时，杨潇答道：“我感兴趣的拍摄对象一直是城市中的人造建筑/构筑物，其中不少都被人们忽视甚至遗忘。它们不是人类本身，却是能够体现人类的一个象征。”

🍓🥖🥝🥔🍾🍍以当地特色农产品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加拿大、加拿大、马来西亚、法国、法国、法国、法国、瑞典、西班牙、突尼斯、孟加拉、马来西亚、阿联酋、葡萄牙、瑞士

🦕🐱🐂🐦🐫🐘🐜🐢🐟以动物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其中恐龙最受欢迎；分别位于法国、葡萄牙、瑞士、美国、英国、马来西亚、柬埔寨、阿根廷、法国、马来西亚、马来西亚、西班牙、哥伦比亚、荷兰、西班牙、西班牙、马来西亚、西班牙、中国金门岛

对杨潇来说，正如纪念碑建筑宏伟却衰颓的矛盾性，环岛雕塑在人造城市景观中的一大独特之处，是它“介于被忽视和被凝视的临界点”：坐在车上来来往往的人们经常会路过这些身处交通环内的雕塑，却很少能为其长时间驻足，否则就要酿成交通事故了。所以“环岛雕塑可能是城市里大家最熟悉、也最陌生的一个地标”。

🎅🦋上图：位于挪威（左）、荷兰（右）

🏹🎎下图：位于加拿大（左）、墨西哥（右）

决定对这个有趣的冷门品类进行记录后，逐一走访拍摄显然不太可行，于是杨潇索性完全利用Google Maps强大的“云旅行”功能：先在带有交通路线的地图视图下找到环岛，然后切换到卫星视图，查看环岛内是否有雕塑；接着切换到街景视图，找到合适的角度截屏；最后将获取的图像进行处理，并分类存档。

杨潇在Google Maps上搜集、归档环岛雕塑的过程示例

除了从最爱的摄影师组合Bernd & Hilla Becher关于德国工业遗迹的类型学摄影作品中汲取灵感，激励杨潇开启这个项目的，还有她在Instagram上发现的一些专门收集路障标识、车库大门、废弃沙发、商店招牌等城市街景元素的账号。与环岛雕塑相似，这些事物同样在日常普遍存在，却通常会被忽略；但一旦注意到它们，观察生活的视角便会悄然发生变化。

Bernd & Hilla Becher：Winding Towers，1966-97

2019年9月，杨潇在Instagram上创建账号@roundabout_sculpture，发布她整理好的环岛雕塑照片。起初收集到的例子不多，但疫情爆发后，大把的居家时间让她时常整晚沉浸在Google Maps里，“拍摄”的环岛雕塑数量也在一年内攀升到了2000多个。

Instagram@roundabout_sculpture

实景拍摄和虚拟拍摄最大的不同，在于前者可以利用摄影技法创造独特的影像风格，而后者更偏重于对现成影像的截取。“创作”行为不再是产出照片本身，而是对海量影像的“分类、整理、打标签等一系列后续行为”。

因此在这个项目中，用类型学方法为环岛雕塑们构建一个多维度的标签档案系统，是收集完毕后更加关键的一步。

仍在制作中的标签系统

除了国家/地区分布、颜色、形状、材质等常规标签，杨潇还按主题内容对环岛雕塑进行了格外详细的分类，并且仍在不断扩充。她的最终目标是将这个系统整合成一个网站，点击标签，便能查阅相关的环岛雕塑，从而清晰快捷地发现其中的关联和特点。

🚠🚗🚃🚲以本地特色交通工具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比利时、奥地利、意大利、哥伦比亚、英国、澳大利亚、西班牙、西班牙、荷兰

🗿以历史名人、宗教偶像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巴西、厄瓜多尔、印尼、印尼、英国、柬埔寨、柬埔寨、柬埔寨

🗺

02

城市明信片

不同于纪念碑建筑容易唤起情感共鸣的史诗悲剧感，城市环岛内离日常生活更近的小型雕塑，时常显得粗糙、滑稽、古怪。有人认为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，但也有许多环岛雕塑会由于审美、经费等原因，被当地民众所抵制。

🔅2021年卡梅尔市刚刚建成的环岛雕塑“Morning Sun”

去年，一座名叫“Morning Sun”的新环岛雕塑在美国加州卡梅尔市揭幕，便在社交媒体上引起不小的争议。许多民众无法理解它的外形，认为它与当地历史文化风貌不符，甚至说它长得像新冠病毒；也有人质疑政府将大量税收资金投入到这种公共艺术中是否妥当。

⚪️🔴🔵创作“Morning Sun”的艺术家Brad Howe已经做了35年公共雕塑，图为他在卡梅尔的其他两件作品：2011年揭幕的“Cyclo”（上），2018年揭幕的“Reckon”（下）

从2011年建成“Cyclo”起，卡梅尔至今已拥有12座环岛雕塑，花费了超过240万美元。不过这样的大手笔，在环岛并不流行的美国毕竟还是少数。

提到环岛雕塑兴起的动因，就不得不先说环岛。这种1966年在英国首次标准化、被用来提高交通效率的道路规划方式，在欧洲，尤其是法国十分密集。大量的环岛，加上当地政府对投资公共艺术的热衷，也让欧洲成了环岛雕塑最为盛行的地区。

🏛世界上最著名的环岛雕塑：巴黎凯旋门

图为杨潇的标签系统制成的环岛雕塑全球分布图；由于缺乏官方统计，我们无法确认环岛雕塑最多的国家是哪里，但根据杨潇的经验，很可能是法国和西班牙

更详细的环岛雕塑全球分布情况

“环岛雕塑是一张城市明信片。”在采访中，杨潇反复说道，“通过它们，能够一窥这个城市的主要特色：不论是当地名人、特产、宗教、历史事件，还是审美倾向、经济发展水平等等。”

✈️🛩🚁以飞机等军事遗迹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法国、俄罗斯、法国、法国、西班牙、瑞士、英国、孟加拉、巴西、罗马尼亚、加拿大、厄瓜多尔、波兰、俄罗斯、中国金门岛

🏰🕌🕍🕋富有地域民族特色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马来西亚、柬埔寨、中国台湾、泰国、斯里兰卡、突尼斯、墨西哥、阿根廷、保加利亚

不同国家和地区环岛雕塑的特色，在杨潇的分类系统里就可以一目了然。“比如我印象深刻的有：前苏联国家的环岛雕塑有很大比例是军事用品相关，东南亚的环岛雕塑以农业特产和农耕文化为主，在海边的城市大多环岛雕塑都和海滨生活有关，瑞士的很多环岛雕塑设计和瑞士的平面设计一样优秀，北欧以现代主义/抽象主义甚至后现代主义设计风格为主，中东/南美的环岛雕塑有非常明显的当地传统民族文化特色……”

🏖️⛵️🐬以海滨生活为主题的环岛雕塑，前五座位于法国，其后分别位于荷兰、巴西、厄瓜多尔、阿联酋

✨富有艺术感的环岛雕塑，分别位于葡萄牙、西班牙、法国、瑞士、瑞士、西班牙、西班牙、西班牙、墨西哥、美国、美国、挪威、比利时、俄罗斯、意大利

此外，除了由于基建落后几乎没有环岛雕塑的非洲，德国也有大量环岛雕塑，但由于Google Maps的街景视图违反了当地隐私保护协议，无法在地图上截取到相关图像。

中国的环岛一般比较大，但国内环岛雕塑也难以在Google Maps上查看。“仅就我见过的而言，大多与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相关”。

🇨🇳去年回国，杨潇在杭州街头拍到的公共雕塑

🛑这座位于中国青岛的环岛雕塑，名字叫《五月的风》

尽管有环岛雕塑的地方就会有争议，但杨潇的确发现了许多例子，既传达了当地特色，又有着别出心裁的设计，真正将一方环岛变成了现代艺术的试验田。

🏃这座名叫“The Runner”的环岛雕塑位于希腊雅典，是为了纪念第一个赢得现代奥运会马拉松冠军的运动员Spyridon Louis；雕塑由层层叠叠的玻璃片构成，以此模仿运动员奔跑时模糊的身影

💪这座位于法国Chatellerault的环岛雕塑高24米，重20吨；一条强壮的黄色手臂直指天空，七辆汽车从手掌上依次开下来，意在纪念汽车产业的历史和汽车工人们的巨大贡献

🚦这座交通灯树环岛雕塑位于英国伦敦，高8米，装有75套照明灯；它在造型上模仿了伦敦的梧桐树，交通灯的变化则象征周围家庭、金融和商业活动永无止境的节奏；尽管最初有些司机对它感到困惑，误以为是真实的信号，但这座雕塑很快被游客和当地人所喜爱

正像当地人对一座环岛雕塑的情感也许会从抵触转变为自豪和喜爱，Google Maps的时间轴功能还可查看某座环岛雕塑在不同时间的状态。有的环岛在不同年份建造过不同的雕塑，有的同一座雕塑会在不同季节被装点成不同的样子。“当把观看时间的画布限制在一个小小的环岛空间内，其中的变化会很有意思。”

🗼🗽上图：位于印尼的埃菲尔铁塔（左），位于法国的自由女神像（右）

🙏🏀下图：这座位于西班牙的环岛可以向神父告解（左），另一座位于美国的环岛可以打篮球（右）

⚰️在这座位于菲律宾的环岛上，你甚至可以与世长辞

🌍

03

旅行就是

位移，体验，然后创作

无法出门的日子里，许多人都会在家“赛博旅行”。但这终究是被迫无奈的精神代餐，因为真实旅途的鲜活美妙似乎仍然无可取代。然而杨潇却实实在在地享受着Google Maps上的旅行体验。无论真实还是虚拟，在这两个世界中旅行，都能使她进入一种“非常投入忘我的状态”。

杨潇以前主编的《大沼Fetish》杂志，汇总了许多小众爱好，例如标本制作、头骨收藏、铁路模型制作等；她形容这些Fetish“像一片沼泽般让我们沉迷深陷、无法自拔”

杨潇将她对各类城市景观实体物的迷恋和收藏爱好，统称为一种“恋物收藏癖”。平日里实地旅行拍摄之前，大量线上信息的查找、收集和整理工作就令她十分享受。而在Google Maps上收集环岛雕塑，恰恰戳中了杨潇对物和收藏行为的两大“Fetish”。

杨潇实地拍摄的粗野建筑与纪念碑

带来满足感之余，杨潇的“Fetish”还为她提供了观看世界的新视角。除了之前提到过的事物，她深深迷恋的“物”还有岸边的消波块、军事碉堡、电缆塔和麦当劳。“这些寄情物对我而言，是一个与世界的情感连接点。每个品类都因为之前的种种经历，产生过第一次情感连接；此后，每当在世界中游览，再看到这些寄情物的时候，我就觉得这个是我收藏过、沉迷过、产生过联系的东西。我对它们有特殊的感情，它们从此与众不同了。它们共同构建了属于我的世界。”

🔩基于对环岛雕塑和消波块的双重癖好，看到这个来自冰岛的消波块环岛雕塑时，杨潇立刻开心疯了

有趣的是，当杨潇的“环岛雕塑癖”被朋友们知道后，每次开车经过环岛雕塑，他们都会下意识地想起她，并发来一张照片。“我觉得这可能也是环岛雕塑的魅力，一旦你意识到它（或者类似Fetish寄情物）的特殊性，这个意识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植到了你的脑中，再也挥之不去。”

🎂左图：瑞士，photo by @cvlager

💐右图：德国，photo by @Gunnar Heilmann

🍩法国，photo by @vrsr

🚕西班牙，photo by @stop_todoslosdias

从Google Maps到朋友们传来的影像，即便欧洲已在逐渐开放，杨潇的虚拟旅行仍未停止。“旅行本身对我来说就是：产生位移，然后体验。不论这个位移和体验是发生在真实世界，还是虚拟数字世界。以前的人们受限于科技手段，只能大多在物理世界中旅行，但我觉得赛博旅行未来可能会变成更加主流的一种旅行方式。”

作为旅游和虚拟行业从业者，杨潇察觉到疫情封锁推动了整个虚拟产业的发展。VR/AR/XR、游戏、元宇宙，都在努力为人们开发愈加逼真写实的沉浸式体验。“位移，体验，此后的行为则是创作。从以前的写游记、拍照片，到如今在元宇宙空间进行内容产出，都是不断模糊现实与虚拟的边界，不断打造、体验自己的另一个人生。”

虚幻引擎UE5发布的新游戏《黑客帝国：觉醒》，已经可以非常逼真地进行场景体验游览

当被问及对国内封锁在家的读者们有什么赛博旅行的经验分享时，杨潇盛赞了Google Maps和Google Earth带来的旅行体验：“它们完全改变了人们探索世界的方式，打破了地理限制，甚至也打破了时间限制。”随后，她还给大家推荐了一个基于Google Maps的游戏平台GeoGuessr，内容是通过街景视图来猜测地理坐标。

“自疫情以来，除了这个环岛雕塑项目，我还玩了不少游戏，当然也无法避免地沉迷截图拍照，当‘游戏摄影师’。😜”

📍“Let’s explore the world!”🌍

特别感谢艺术家接受采访

撰文：yjy

海报设计：lifan

编辑：yjy、hanxi

图片由艺术家提供，部分图片来自网络

Reference

杨潇(@inhiu）www.inhiu.com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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